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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5章 往事不可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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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清說罷,拍了拍李文軒的肩膀,便合門出去了,只剩下李文軒獨自一人在屋中。

聽了子清的話,李文軒將自己南下初逢子靜以來的所有事情,一點點的在腦海中回想,最一開始的那個惡人,後來那個奇怪的人,再到最後自己的這個可敬可愛的師傅。李文軒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師傅看似敢愛敢恨,灑脫不羈,可知道今天才知道他的心中竟然藏著一個壓了那麽多年的心結呢,誰又能料到?誰又能想到這這許多年來,他一個人是如何在梅峰寺度過一個個滿是愧疚的夜晚呢?,就能醉人,能讓人忘掉一時的傷痛,大概,也是因此他才這麽喜歡喝酒吧。

李文軒嘆道:“師傅,但願您能真如子清大師所言,一切解脫……”

毒針既然已經取出,加上李文軒之前就已經用洗髓經逼過毒,此時只不過用了一個多時辰,就將體內的餘毒清的差不多幹凈了。

李文軒見自己既已經無礙,便想要到子靜身邊盡自己最後的一份孝心,可李文軒剛站起來,就看到了子清方才為自己取出的那枚銀針還放在桌上,並不曾拿走。

那銀針晶晶亮,上面抖著青光,很是紮眼,李文軒惱恨自己被這銀針所傷,本來是都不願意多看他兩眼,可往外走了兩步,突然覺得這銀針哪裏有些不對勁,細細一回味:“那日在舞劍坪上,聽他們講到司徒莊主不也是被銀針暗器所傷嗎?難道……”

李文軒頭上冒出冷汗,連忙將這枚銀針小心包好,收在懷中,這才出門。

子靜的身子就擺在莆田寺的大殿之上,一眾和尚正圍坐在四周誦經為他超度。

子靜原本頭發很長,胡子也是極亂,但此時已經有人為子靜落發剃須,更換上了一身僧袍,面容看上去,再也見不到往日的那般淩厲,相反,很是謙和,就像是一位高僧安詳的躺在哪裏,靜靜的聆聽周遭的各種殷殷細語,與平時喝醉酒的灑脫模樣完全判若兩人。

李文軒看到了子靜的這般裝束,鼻子一酸,俯首泣涕。

莆田寺的僧人日夜為子靜做法事,一連過了七日。李文軒這段時間是終日伴在子靜身旁,茶飯不思,有些僧人看著不忍,想去勸慰李文軒心中放寬慰一些,卻都被子清攔下,說是要讓李文軒獨自想明白。

這日,子靜的後事已經全部料理妥當,李文軒隨即便去找子明方丈,一小和尚通稟之後,李文軒見子明與子清正在禪房談話,先是一揖到底,拜道:“文軒見過方丈大師,子清大師。”

李文軒還頭一次面對他二人行此大禮,特別是對於子清,兩人幾乎每次見面都是只有劍拔弩張的份,幾乎不曾又過好話,李文軒突然行此大禮,他二人自然都是微微一楞。

子明很快微微笑道:“不必拘禮,快起來,你這時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講?”

李文軒深吸了一口氣,說道:“如今師傅他老人家西去,後事也已經了結,我想我也該離開這裏了,剛好子清大師也在,所以我特來向兩位大師辭行。”

子明與子清看到李文軒說要走,倒也不覺得意外,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。子明說道:“哦,那你現在可有什麽去處?”

李文軒搖搖頭,說道:“我本想去尋我臨安的朋友,可是……我這樣的人,因為品劍山莊和福州鏢局的事情,遇見他們只怕是會給他們徒增拖累罷了,所以,以後去哪,我也一時也沒想好,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,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,日後一切,還請大師莫要為文軒掛懷。”

子明嘆道:“難為你了,我也知道你是一定要走的,不過……老衲沒有別的好叮囑的,只盼望是日後吉人天相,早日洗清這其中的誤會吧,也好還你一個清白,也更是還品劍山莊後人一個清白啊!”

李文軒沈聲道:“多謝大師,吉言,不過說道品劍山莊的這件事情,文軒這裏有一物還要請二位大師一覽。”

李文軒說罷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竹筒,竹筒打開來,裏賣弄便是那日肩膀中的銀針。

子清說道:“這不是那日我為你取出了銀針嗎?你的毒不是已經全清了嗎,難道,這針上還有古怪?”

李文軒說道:“那日多謝子清大師為我療毒,文軒至今還不曾謝過,請受文軒一拜。”李文軒說罷又是深深一揖。

子清忙道:“不必如此,說來,還是老衲有愧與你才是啊……”

李文軒起身後又道:“文軒在江湖上資歷淺薄,所以才鬥膽請教兩位大師,敢問江湖上有沒有專門以銀針做暗器傷人的名家好手呢?”

子明拿著銀針看了半晌,皺著眉頭說道:“恕老衲孤陋寡聞,近些年來江湖中還未曾聽說有哪個好手是用這銀針做暗器的,你為何突然問這個?”

李文軒說道:“不瞞大師,那日在品劍山莊的舞劍坪上,司徒莊主突然暴斃,隨後上前檢驗的人便說司徒莊主是被銀針刺穿心脈而亡,當時清醒混亂,我只顧得逃命所以不及多想,可這次我同樣是被銀針所傷,且這銀針的力道十分強悍,所以……我懷疑謀害司徒莊主的兇手會不會就是那些金人?”

“啊!”子明與子清兩人也是顯得十分驚訝,不由得叫出了聲。

子清取過那銀針,在手裏掂量了掂量,說道:“這銀針輕若鴻毛,要將它做暗器打出,並且還要傷敵致命,沒有三五十年的功力,怕是難以做到。並且司徒莊主武功不在我師弟之下,莫說是遠處的賊人暗下黑手,就是你同他面對面打出這暗器,怕是也難傷他分毫,叫我看,除非……除非這暗器並非出自人力,而是藏在機括簧弩之中,由人藏在身上,關鍵時刻出其不意發出,在無聲無形之中傷敵。”

李文軒說道:“對,對啊,那天與我中了毒針之後,想了很久,卻一直沒能想明白那個女子是如何出手打出的這枚銀針,當時她拿著雙刀,根本無暇打出暗器,並且看她的年紀,就算是打出,我也應當可以避開。不過若是按照子清大師的猜測,將銀針藏在機括簧弩之中,那一切就是順理成章了!”

子清說道:“話雖如此,你日後若是再見到他們,一定要千萬小心,勝負之數關乎性命,不可一時手軟害了大事啊!”

李文軒說道:“請大師放心,我日後遇到他們的時候,一定加倍小心!”

子明說道:“怎麽?你難道是想去找他們給你師傅報仇?”

李文軒不說話,顯然是默認了。

子明長嘆一聲說道:“仇恨若記心間,未傷人,恐先傷己身啊。”

子明頓了頓又道:“你此時下山,我不攔你,不過老衲我有一言相贈。”

李文軒拜道:“文軒洗耳恭聽。”

子明慢慢說道:“少殺生,勿仇怨!”

李文軒低聲說道:“您是要我放下師傅這仇怨嗎?”

子明雙掌合十道:“阿彌陀佛。”

“哈哈……”李文軒笑了一聲,笑聲是那麽無奈,笑聲讓人聽起來是那麽的淒苦。

“兩位大師,文軒就此別過,待到他日得證我清白之身,文軒一定再來拜會兩位大師!”李文軒說罷,拱手一揖,出門而去。

子明與子清一聲嘆氣,望著李文軒遠去的身影,輕輕的闔上了門。

李文軒這夜先回到了梅峰寺,見蘇晴雪一行離開的時候,之前二人置辦的東西,幾乎都為子靜留了下來,只可惜今日子靜已經不會再來此地,而李文軒也是即將遠去,將來能用到這些東西的,怕也只有哪個可悲的人,或者是山野之間的孤魂野鬼了。

那日子靜佯裝生氣要趕走李文軒,蘇晴雪無奈走的太急,就連當天的酒菜都沒收拾,李文軒隨便尋了幾個冷饅頭,又取了一壇子靜之前藏在院子後面的酒,這裏的酒過去若是沒有子清點頭,那是決計不讓李文軒碰的,說是要留到老了喝。李文軒有幾次偷偷去拿酒,子靜卻總是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在李文軒身後,將李文軒抓哥正著,然後就少不了被揍兩下。李文軒此時多麽希望子靜在像往常那樣,突然冒出來,打自己一頓也好……子清一向不愛金銀,獨愛酒肉,在外飄了大半輩子,身上是一個錢也沒有,卻獨獨存下了這許多美酒,只是此後這些酒,還會不會再有人來將她們開啟。

院子中的火堆燒的正旺,火焰燃起了一人多高,火光映照著李文軒滿面通紅,李文軒已經喝下了許多酒,好像是打算在自己離開前,將子靜藏在這裏的酒一氣喝光。

李文軒醉了,一邊喝酒,卻又練起劍來,練的是子靜教他的達摩劍法,李文軒的劍越來越快,腳下越來越疾,在火光的相互映錯之下,這梅峰寺中是跳動的人影,幻化的劍影,火焰的火熱的紅光,銀月冰冷的月光,一通在墻上閃爍,好像是一場劍舞,並且還有因為青霜劍與風聲交錯而不斷發乎的呼嘯聲吟吟作響,就好像是在為這舞而歌。

這個院子中好像滿是殺氣,又好像是在為已死的人做最後的祭奠,直到李文軒不知道是因為醉了,還是累了,總之是躺在地上起不來的時候,這一切才全都靜止。

清晨,李文軒斬了段木頭,用木頭做了一個長方的木匣,背在身後,一是用來當做包裹,二則是為了放置青霜劍,李文軒知道青霜劍的劍氣太過紮眼,無論是什麽人,只要將青霜劍帶在身上,在人群中一眼便可找到他。所以李文軒只能用這個法子,好讓自己這一路可以走的安心一些,畢竟,李文軒也不想在多生事端,多傷性命。

莆田城的城門剛剛打開,便有早早等候在城門內外的行人等著出城或者是進城。

李文軒將一切收拾妥當,並沒有著急上路,而是去了莆田城,因為福州鏢局一事過後,畢竟十多條人命事關重大,李文軒也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被官府通緝,萬一當真如是,那樣日後行事也好多加小心。

李文軒隨著這早上第一波的人流進了城去,雖說是大清早的,但已經有許多的人,且家家戶戶都貼這春聯,許多還掛著紅燈籠。

“對了,現在大家都還在過春節……”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太多,春節什麽的,李文軒早已經忘到了腦後。

想要打聽消息,最好的去處就是茶社,哪裏人來人往,有一半人是想要口渴潤喉,還有一半則是閑來無趣,想要聊一聊自己知道的新鮮事,順道也聽聽別人的,然後再將這些事情帶到別處去,再來一番大吹特吹,好博來一番風采。

進城門不遠處就有一家茶社,李文軒與蘇晴雪去過,當日蘇晴雪點的盡是些十分饒舌的茶名,叫那茶博士好生為難,不是沒有聽過名字的,要麽就是些太貴的,小地方人家享用不起,最後還是李文軒讓蘇晴雪遷就著,這才算是給茶博士結為。李文軒想到那天的事情,不禁笑了笑,剛準備要走過去,就聽到城門處突有一陣喧嘩之聲,很快就有許多人圍了過去。

那是三個官差,兩人正在城門下張貼告示,李文軒距離的遠,瞧不清那榜單上寫的是何物,不過卻清晰的聽到為首以官差,站在一個木墩打起的小臺子上大聲說道:“各位父老鄉親,大家看好了,告訴這上面的人,是江湖大賊李文軒,前些天城裏福州鏢局的案子就是他做的,大家瞧清楚他的模樣,鼻子、眼睛、眉毛,一個個都瞧清楚了,日後若是見著了這人,大家一定要報官,不能讓這惡人再胡作非為!”

那官差說罷,下面當即許多人三言兩語的說道:“太沒人性了,殺人家那麽多人,也不怕下輩子遭報應啊!”、“十九條人命,唉,人人可都是家裏的頂梁柱,男人沒了,那一家家的往後還怎麽過啊!”、“這種人,要是讓我抓住了,一定得一刀刀活刮了他不可!”、“就憑你?看見這惡人怕不得嚇的尿褲子吧?”……

李文軒在一旁聽著那些話,心中是一陣陣的刺痛,整個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,李文軒怕被人瞧見,便急忙低頭往往退去,想著這莆田城來不得,不論如何,還是快些離開的好。

李文軒剛走兩步,又聽有人說道:“你們知道嗎?我聽說啊,這人還做了一宗案子呢!”

這人一開口,當即就有兩三人同時問道:“什麽案子,官府的榜文都沒寫,你上哪裏知道的?”

李文軒本來要走,可聽到這人如此說,也暗暗上了心,便停了下來,留意他到底要說些什麽。

那人又神神秘秘的小聲說道:“這林家的大公子頭兩天死了,你們知道嗎?”

李文軒心裏咯噔的一下,心道:“林家的大公子不就是了德嗎?他怎麽會死了?”

一人說道:“你這事有什麽稀奇的,這林家大公子的事情,全城只要會說話,長耳朵的人,都知道,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知道。”

“哼——”之前說話那人鼻孔中哼著粗氣,頓了頓又道:“你們知道個屁,那林家大公子,據說也是被那個李文軒給害死的!”

一人打岔道:“胡說,你這是哪來的消息,全是你瞎編的吧!”

那人的眉毛揚了揚,說道:“你們知道個什麽,林家的趙大管家,這有頭有臉的人物吧,那可是我親娘舅,他說的話,還能有假?聽他說,李文軒那惡賊老早就是要害林家大少爺的,可不知道怎地,沒害成,不過卻是給大少爺嚇壞了,好長時間都呆呆傻傻的,可惜了,剛過年的時候,那大少爺借著喜氣兒,倒也好的差不多了,哪裏知道福州鏢局,嘖嘖,十九條人命啊,都是死在那人手裏,林大少爺聽說了,當即就嚇的是魂飛魄散,整天的說李文軒要來害他,結果折騰了一天,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就蹬腿斷氣了……”

眾人聽了那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,也都不再懷疑他,紛紛替那林家可惜,一邊惋惜,也都不忘將李文軒的名字再狠狠罵上幾句。

李文軒本是打算此時離開的,可是聽著他們一個個都在罵那個叫李文軒的人,自己不但沒有生氣,更覺得他們沒有罵錯,似乎那人的確是十分應當被罵,應當被人唾棄……

“我怎麽……我去鏢局是為了救人,沒有辦法,所以我才殺人的,雲放是活該,可那了德,說不上太壞,實在是不應該……他怎麽會被我嚇死……難道是怕我再去找他?可我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啊……還有這許多人的家眷……以後的日子……”李文軒的心亂極了,不敢往下想,也不敢再在哪裏聽下去,生怕再多呆一會,不用別人將自己認出,就會忍不住承認自己就是那個殺人如麻的江湖惡賊李文軒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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